【MS|賽爾尼溫】一日

 

【MS|賽爾尼溫】一日

※ 主要羅賽、隱藏的王子司書

※時間點是聖劍折斷、到賽蓮離開神之都的那個一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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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ct.1 Noon
    願所有的悲傷,都被太陽眷顧。


 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、又太過迅速。

 在短暫的錯愕過後,席捲而來的是人們無盡的驚恐。

 賽蓮尚無法對這一切有所反應,他只能漠然地看著一切流逝:歇斯底里的教團、外頭廣場上無比驚慌失措的人民、聲嘶力竭想穩住場面的王子、以及成為眾矢之的聯盟成員。

 耳際仍迴盪著嗡鳴,將世界阻隔在感官之外,一切都朦朧不清、忽遠忽近。

 在卡拉伊爾護著聯盟成員離開大廳的時刻,賽蓮瞥見了伊黛亞、與敵對者望過來的擔憂目光。但教團的騎士們阻擋在他們之間,劃分出此刻各自的立場。

 當大神官佇立在他面前時,賽蓮已經知曉了自己的命運。


 「修復聖劍,不計一切代價。這是你唯一的使命。」


 賽蓮低下頭。在他回應之前,神官們便轉身離去。

 遠處,傳來城市中人們的鼓譟,目睹了聖物被摧毀、信仰者無不受到強烈的衝擊。各個教團的祭司們奔波了起來,一時之間,四處都是慌忙奔走的身影。
唯獨賽蓮留在了原地。


 小心地將碎片收集,以堅韌、且無比潔淨的布匹包裹。

 直到視線中出現一抹異常的紅,他才發現指尖在淌血,卻感覺不到痛。

 突然地想起了什麼,視線與意識同時清晰起來。空氣中迴盪著細微的哀號,他驀地舉目望向周遭,儀式現場到處都有受傷的人們。思緒掩蓋過了情緒,他暫時將自己的感受拋在腦後、俐落地指揮手下的騎士們協助傷患。

 太陽的光芒從屋頂直落而下,代表著正午的到來,騎士們的盔甲被照耀得閃閃發光。在太過刺眼的光芒之中,賽蓮踏出了步伐。

 他一向沒有時間猶豫,也沒有機會怨懟。

 自由也好,使命也好。原本以為的永恆、轉眼都會成為幻夢。

 或許他應當習慣這種安排。

 「準備好,明天出發。」

 他將包裹好的聖劍碎片交給了親信們,自己則走向賽爾尼溫的街道。


 有很多事情必須做。

 街道上聚集了許多人,各個教團的祭司奔走在信徒之間。意外地,此刻並沒有教義分歧的爭吵或衝突,只因為所有人都有共同的悲傷。但也有的悲傷已被導向憤怒。賽蓮聽見了對聯盟成員、對皇室的埋怨,夾雜在安慰話語之間。

 當賽蓮出現在街道時,人群短暫地靜默了一瞬。

 有些人選擇別開視線、偏頭無視了他,有些人注視著他、沉默地為他讓開了道路;有些人在遠處、高聲地指責他沒有克盡職責,有些人靠近他、試圖尋求高尚者的慰藉。

 雜音、光、炫目。正午的烈日直落在她後腦,傷痕與塵埃仍纏繞在身上,狼狽的模樣更加深了此刻這種、比過往任何時候都還要茫然的無助。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在這時示弱。

 「守護者大人!」

 一個啜泣著的孩子佇立在賽蓮面前。在賽蓮身形所構築的陰影中,那孩子仰起了視線注視著他,眼神中帶著困惑、悲傷、還有疑問。賽蓮停下了腳步,在孩子身前單膝跪下、以同樣的高度直視著孩子帶著不安的臉龐。

 孩子似乎想說些什麼,卻無法完整地表達。賽蓮從孩子的神情中讀出了與自身相似的情緒:無助、衝擊、悲傷,而純真的孩子還未將這些情緒導向憎恨。

 賽蓮突然才察覺,在這一生太過漫長的無常之中,自己已逐漸遺失了憤怒的動力。一如此刻,籠罩在他心中的、只有無比巨大的悲傷。有什麼已經沉默地將一切蠶食殆盡、而身陷其中的人早就放棄了掙扎。

 但是,但是啊。他伸出了手,用帶著傷痕的指尖輕拂過孩子的臉頰。

 賽蓮勾起了一道連自身都沒有意識到的微笑,用彷彿無比堅定的語氣說道:

 「別擔心。」

 他輕展開身後的翅膀,讓陽光能夠照耀在那孩子身上。



 「太陽眷顧著我們。」



 一再地,說著同樣的話語。或許終有一天、能夠如此確信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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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ct.2 Dusk
    在光線裡 燃燒靜寂,而我錯以為是你。

 明日,他將隻身啟程。

 比起要帶走的,使賽蓮擔憂更多的,反而是那些帶不走的。

 選任新的騎士團領導、在極為有限的時間內確保組織運作;還要轉交城牆修復的責任、與交接民生物資的調度……

 從正午開始,他的步伐不曾停歇。安撫民眾、處理自己的外傷,隨後便是一面事務交接、一面籌備著遠行的行囊。

 隨著親手將事情一件一件遞交出去,他才驚覺自己肩上所承擔的事物竟是這麼地繁雜。
 原本,能與賽蓮共同分擔這些事情的卡拉伊爾、此刻正為了保全聯盟成員而被教團牽制著;而安撫民眾也是皇室的責任,想必他暫時是沒有餘力伸出援手。

 但好在,或許是經歷過這一切的洗鍊、亦或者是他勢必會離開很長一段歲月,把這一切責任託付出去的過程比想像中順利。雖然會無比擔憂接手的人們,但未來的事情、也沒有他插手的餘地了。


 在繁雜事務的尾聲,賽蓮揮起翅膀,一騰身躍上嚴重損毀的宮殿屋頂。這裡其實沒有太多需要他操心的地方,別的地方不說、作為聖所的宮殿,大神官肯定會親自指揮修復。所以,賽蓮也只是慣性地視察一下而已。

 佇立在屋頂上的、巨大的信仰標誌,已被儀式的意外波及到扭曲變形,賽蓮不由自主地伸手、輕撫過那些曾經象徵至高崇敬的金屬,情緒上那股衝擊的感受已然退去、去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平靜。

 過去,作為絕對神聖的場域、他未曾駐足在這樣的地方。

 站在這裡,能夠從城市的中心、環瞰一整個賽爾尼溫。被巨岩、荒原、大海所環繞,坐落在古代眾神所劈開的大地之傷當中。

 宛如一塊嵌進血肉裡的痂。


 這是堅信著拯救、永恆等待的神之都。



 不知是從眺望中出了神、還是時間倏忽流逝。一抹艷麗的橙紅色照耀在賽蓮的羽翼上頭,視野裡的光線帶上了紅與黃、明亮中伴隨著將到來的昏暗。

 反射性地,賽蓮屏住了呼吸。在上一次、或這更久之前,當看這樣的光線時、總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聲響。那些灼熱的、摧毀一切的,帶來悲傷與痛苦的記憶。

 他等待著。但時間流逝而過,陪伴他的只有光、懸浮的塵埃、與無限的寂靜。

 緩緩地吐出氣息,放鬆了肩膀。賽蓮轉頭、看向西邊的城牆,便看見澄紅燃燒的夕日正緩緩墜下地面。

 往常這時候,斯匹薩教團肯定會大肆鳴放起煙火,榮耀他們所信仰的時刻。
然而,此時的他們可能也明白,那些會是賽爾尼溫的人們最畏懼的聲響。罕見地,他們為信仰選擇了溫柔。


 在光線靜默的流逝之中,賽蓮注視著遠方。
 
 他又一次在這滿布天空的色彩中愣住了。如同火焰的夕日,在戰火綿延的記憶之外,仍有什麼東西在寂靜中燃燒、使得他無法停止湧入胸口的悲愴。




 「再見,賽蓮。」




 他仍清楚記得,那時並不是黃昏。他看著,看著青藍色的天空被火舌染上了艷紅,隨即升起烏黑的狼煙,而有人說了告別。


 他無法停止身體的顫抖、無法阻止喉間湧上的泣音。他伸出了手、想制止眼瞼不斷堆積的沉重與酸楚,卻不住地蜷曲起身體。毀壞的建築隱蔽了他的身影,而他以羽翼、將世界阻隔在自身之外,卻怎樣都無法真正地放聲哭喊。

 再次地,已經什麼都沒有了。當身處於無人的高處、當一切的重擔都已被卸下,而最後的使命被繫在漫無目標的遠方時,明明已經再也無須武裝、也無力再反抗。

 但他卻只能在這空虛之中,無聲地尖叫著。任由奔騰不止的情緒,在那場惡夢的多年之後、又一次地將他撕碎。


 斜陽的餘溫映照在背脊上,溫暖如誰的擁抱。但他已不再奢求任何拯救。


 在錯認的景色中,不會有想念的身影。太陽終究只是太陽而已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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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ct.3 ★
    你有雙牧羊人的眼睛,在你眼裡誰是羊群?


 夜幕低垂、直至深夜,賽蓮終於完成了一切的整理。不管是即將與他一同遠行的物件,還是自己的心情。

 不過半天的時間,就已經打點完成如此多事情。好不容易能夠卸下鎧甲,賽蓮卻感受不到太多疲憊。或者說,在太過激昂的情緒過後,暫時地有點麻木。

 在最後,還有什麼地方想去嗎?

 或許他應該再去一趟墓園,雖然稍早時、已經有去好好道別了。而其他的地方,也沒有足以讓他留戀的事物。

 一邊思索著,他走到了屋外。在混戰過後,城市的燈火尚未恢復,於是此刻、一向崇尚光亮的賽爾尼溫是一片深沉的漆黑。


 而星辰,在夜空中前所未有地明亮。


 細碎的銀光閃耀,在夜空中鋪成一條綿密的光帶,被稱之為「銀河」的星辰之路。賽蓮很少在這樣的深夜中仍清醒;而即便是醒著,也只是於噩夢驚醒的餘韻中徘徊,不曾如此刻這般,平靜地走出到戶外。

 他後知後覺地想起了此刻季節。是夏季正酣,有著令信徒歡喜的、漫長的白晝,以及短暫、卻有著美麗銀河的夜晚。


 賽蓮依稀記得在高山的歲月,在還不甚了解教義、仍單純浪漫的孩童時代。他曾與誰一起,在夜晚中細數滿天星星。不似大人對沒有日光的黑夜那般忽視,仍是孩子的他們,能夠恣意地想像黑夜與太陽的關係。

 最終,羅爾蘭德說:星光是夜空的破口,而太陽就在夜幕之後。所以即使是在黑夜之中,密特拉仍在看照著我們。

 那是他們童年裡最為美好的解答。



 此時,賽蓮的目光順著銀河奔流。他注意到,所有的月亮都已經落下,前幾日佔滿天空的三輪血月、已消失無蹤。或許是因為這樣,此刻才能看見星辰吧。

 突然地,他的視線捕捉到,圖書館的屋頂閃過一絲光亮。圖書館,可以說是目前賽爾尼溫中、唯一完整無缺的建築,卻也是完全無人會想接近的地方。

 而賽蓮隱約知道此刻在那裡的人會是誰。


 於是,賽蓮展開了翅膀,縱身飛往圖書館的方向。晚風正好形成了一股上升的氣流,讓他得以無聲地滑行至屋頂上。

 或許是因為這裡更靠近星空一點,在黑暗中、仍能看出物體的輪廓,這讓賽蓮順利地在平台邊緣找到了意料中的人。

 卡拉伊爾的身形半隱在夜色之中,他的腳邊擺著暫時熄滅的油燈。像是已經察覺對方的到來,在賽蓮靠近時、他回頭露出了一如既往地微笑。
 
 「晚上好,賽蓮。」

 「卡拉伊爾殿下。」塞蓮回應道。他看著幾乎手無寸鐵的王子,感到疑惑地詢問道:「您是怎麼上來這裡的?」是怎麼穿越過古代人的靈魂、還有一堆亂七八糟的機關?


 「以前愛倫有告訴我幾條秘密通道。」

 愛倫。他仍然以這個名字稱呼他。


 賽蓮彷彿能從夠那聲稱呼中感受到什麼,於是他只是點了點頭,便沒再搭話。他走到了卡拉伊爾身側,隔著一段不遠的距離、輕倚在護欄上。

 卡拉伊爾將視線轉向了星空,一如賽蓮到來前那樣。

 靜默在他們之間沉澱了許久,直到卡拉伊爾再一次地開口。

 「我大概是沒有辦法替你送行了。」他的語氣帶上了許多無奈。「聯盟成員也大概是那時要離開,我想無論如何還是得有人坐鎮城內。」

 「這無妨的。」賽蓮的指尖輕敲護欄,卻沒有激起任何聲響。「我本來就應該……獨自啟程。」

 獨自面對漫長的旅程。在看似自由的路途中,卻仍被所賦予的使命牽引著。

 「這樣啊……」像是為了不再返回沉默,卡拉伊爾接著說道:「以前,愛論跟我說過,從格蘭蒂絲大陸看出去的星空,不管從哪邊看都是一樣的。」

 「所以,以前在荒原中生活的牧羊人,會用星空當作地圖。」說著,卡拉伊爾伸出了手,在空中比劃出幾個座標。

 「有種說法是,星辰是太過遙遠的太陽;也有人說,星辰的光芒、也是太陽的光。」

 
   那是他們童年裡最為美好的解答。


 「所以,當你迷路的時候,可以抬頭看看星空。」


 卡拉伊爾的聲音變得輕柔,像是在對賽蓮、卻也同時對著遠方的誰低語。



 「祂會看照著你。」



 那些傾斜於心的信仰,將星辰解釋為祂的眼睛。
 那麼,在祂們的眼裡看來,究竟誰是羊群?


 賽蓮與卡拉伊爾相視而笑,同樣泛著無言以喻的苦澀。


 若望向星辰尋找方向,那將是一場漫長的相互凝視。


 而解答不存在於任何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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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ct. 4 Dawn
    我想要和你一起,站在地平線遼望天際。



 賽蓮並沒有闔眼很長的時間。

 他在東方天空將要泛起青白時掙開了眼,隨即起身進行出發的準備。

 他本身並沒有太多要攜帶的物件。這身沉重的銀白鎧甲,想必也會在旅途中置換掉。而重要的聖劍碎片、會在臨行前從教團騎士手中取得。

 步履比意料中的輕盈。賽蓮腦海裡閃過他來到賽爾尼溫時的情況,卻也很快地,不再去想。

 當賽蓮拾起行囊走出房屋時,天色正是美得炫目的藍。

 突如其來的,讓他有股衝動、加快了腳步,想趕在太陽升起前抵達城牆。


 於是他奔跑了起來。


 一會兒張開翅膀飛翔、一會兒在地面拔足飛奔。

 賽蓮並沒有打定主意,一時之間,甚至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追逐什麼。

 但當攀上城牆時,一個呼之欲出的答案已然成形。



 想朝最遠的地方看去,看黎明的陽光灑落天際。



 恍惚之間,賽蓮又想起了高山、想起所愛的人都在身旁的時刻。他們會一同溜到斷崖邊上、看日出的光芒照亮大地。

 有時,羅爾蘭德飛得慢了些。當賽蓮回頭時便會看到,那些溫暖的陽光、灑落在他朝自己奔跑的身影。


 曾經他們都那麼地鍾愛日光。
 

 無論是教義、還是本身的心情,對於照亮世界的這道光芒、對孕育世界的暖意,所投射出來的崇敬。

 那是信仰的雛形,在他們心中烙下的火苗。

 那曾經是多麼美麗的一件事。



 而如今,賽蓮獨自一人佇立在城牆上。

 他聽見身後城市甦醒的聲音。賽爾尼溫的人們,在經歷一切打擊之後,今天依然睜開雙眼,在清晨的第一道曙光中起身。黎明的祭司一如既往地直視著日出,眨也不眨的眼眸中、所乘載的虔誠無比堅定。

 雖然如今,已經難以憶起那份相似的信仰之心。但賽蓮還是忍不住想像,若這一切的悲傷都未曾發生。那麼,這道光芒、在他眼裡看起來會是什麼?


 回頭看向賽爾尼溫,賽蓮望見遠處的宮殿門口,卡拉伊爾正囑咐騎士們,他們準備帶著聖劍的碎片前來;而另一側,聯盟的成員小心地迴避人群行進著,也準備離開賽爾尼溫。

 或許,還有機會能與他們道別。

 遠遠地,賽蓮覺得似乎與敵對者對上了視線。然而他並無法確定,因為他們正隱藏在建築後的陰影中,那是日光暫時無法照亮的地方。

 但他們、始終都會是被太陽所照耀的人。



 無論如何,在啟程之前,他仍有一段時間必須等待。於是,賽蓮側身坐上了城垛,靜靜地遼望著被光芒照亮的遠方。


 晨風揚起了他的長髮與羽翼,流動的光影宛如身在一艘航行的船。




    這是與許多人似曾相似的,旅途的開始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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