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利維坦2.0|同人】 往日空白

 *利維坦2.0二創文
 *數字組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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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世紀初,學者派克與柏格斯將生態、空間與犯罪問題的觀點結合,提出著名的〈同心圓理論〉。城市的中心地帶是主要商業區域、最為繁華;第二圈是過渡區,然後是工人住宅區、中上級住宅區、郊區。
過渡區,就是現在人們所熟悉的、緊靠在都市邊緣的貧民區。
中上階層人們口中的下階級、治安差、貧民窟、犯罪溫床。

荒廢、壅擠、雜亂。

每天睜開眼,掙扎苟活只有一個目的:

離開這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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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頂多6、7歲的男孩蹲在小巷邊,明顯營養不良的小小身軀套著一件過渡寬鬆的破爛毛衣,在嚴冬裡顯然沒什麼保暖效果。男孩的臉頰、鼻頭還有四肢被凍得發紅,但就算渾身抖個不停、他依然沒有停下手邊翻垃圾的動作。

陽光在這裡幾乎只是裝飾品,即使照在身上依舊完全感覺不到溫暖。

過了一會兒,又有幾個小孩子冒了出來。他們不發一語在垃圾堆上四散開來,跟男孩一樣開始進行翻垃圾的動作。他們互不交流、既不合作也不衝突。

只是用盡全力地在尋找活下去的可能。

一個瘦小的孩子默默擠到了男孩身邊,他盯著男孩的側臉、不發一語。
直到男孩彷彿放棄般地嘆了一口氣,轉過頭來看了小孩一眼。

「你聽說了嗎?」瘦小的孩子雙眼放出興奮的光芒,「最近『那個』出現了!」
「什麼『那個』?」男孩的語氣帶著敷衍,但這並沒有澆熄旁邊那個孩子高昂的興致。「綁著黑白旗的車子!最近每天都會停在那個死巷裡面,會有一堆穿白衣服黑衣服的人從上面跑下來……」

孩子又湊近了男孩一點,用著講祕密的姿勢,煞有其事地壓低音量。「聽說他們是原北堂院的殺手。他們來蒐集沒有人要的小寶寶、帶回去養成更多殺手!」

「喔。」男孩回復了一個極其冷淡的單音。
小孩像是沒有感受到男孩的冷淡,自顧自地問道:「欸---你覺得他們會不會來找我?」

「可能吧。你沒人要。」男孩說這句話時的語氣顯然誠懇許多。

小孩像是受到偌大的鼓舞,眼睛瞇成了一條線。小臉上的笑容燦爛得過分,乾燥的嘴角被扯出一道裂傷、馬上就滲出血來。但他好像沒有感覺到疼痛。

簡直跟小狗一樣,還是特別蠢的那種。 男孩這麼覺得。

「欸----說不定你明天就不會看到我了。」小孩伸手拉了一下男孩衣服上翹起的毛線頭,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。「如果你沒有媽媽跟弟弟,你就可以一起來了。」

男孩終於停下翻垃圾的動作,認真地看向小孩的臉。小孩抬頭,褐色的大眼睛直直地看向男孩的黑瞳。

「你會想我嗎?」小孩這麼問道。

男孩微微開啟了嘴巴,但聲音卻好像哽住了些什麼。

「……我不會忘記你。」

小孩笑了。血絲沿著嘴角勾勒出一個誇張的上揚弧度。

然後隔天,那個小孩就再也沒有出現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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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棟老舊到彷彿隨準備崩塌的公寓中,男孩赤腳站在一個沒有門的房間裡。他小幅度地移動腳步,閃避著地上散落的廢棄物。他盡其所能地放輕動作、避免震動,邊咿咿呀呀地哼著不成調的旋律,試圖讓懷裡的嬰兒能夠露出笑容。

嬰兒還真的慢慢漾起了笑容。但沒有維持很久,嬰兒又閉上了眼睛,像是陷入了沉睡。
男孩知道弟弟的安靜並不正常,偏高的體溫顯示弟弟正在發燒。弟弟左膝上有個不正常的突起、腫脹得誇張,男孩完全沒概念那發紫的皮膚之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,也不敢去想。

不遠處的地板上,男孩與弟弟的母親躺在那裏。

有一天,就像過往每個應該如此的早晨。男孩在母親的歌聲與弟弟誇張的笑聲中睜開眼睛,他從木板拼成的小床上爬起來,揉著眼睛走到母親身邊。
母親正抱著弟弟在房間的中央緩緩旋轉著,舒張的裙襬輕輕掃過男孩的指尖。揚起的灰塵讓男孩鼻子癢癢的,但他並不討厭。

然後突然,母親往一旁倒了下去。一起重重摔在地上的,還有弟弟。

哭聲震耳。從一道變成兩道,接著漸漸地、變回沉靜。


然後蒼蠅的振翅聲不分晝夜地響徹。


男孩抱著弟弟,小心地爬到有點搖晃的木椅上,然後他把腳也縮上了椅子,用身體與大腿折成的角度充當弟弟的搖籃。他伸手拉下了掛在椅背上的毛毯,揮走盤據在自己上頭的蒼蠅們,接著嘗試用毛毯包裹住了自己與弟弟。

但蒼蠅很快的又回來了,腐敗的味道吸引著它們。男孩乾脆將毛毯從頭頂罩下去,用身體替自己和弟弟築出一個陰暗而充滿霉味的避風港。

嗡嗡聲、兩顆心跳、濕熱的呼吸。


男孩覺得,他們彷彿被關進了一個過期的罐頭。

腐爛的一切被壓縮在那層永恆不變的鐵殼之下,緩慢窒息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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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孩抱著弟弟走在半夜的街道上。他們身上依舊裹著那條毛毯。

這裡不會有街燈,只有月亮的微光。每道陰影都伸手不見五指。陰影接著陰影,把整個世界都綑住了。

男孩在一個死巷的入口停下。

他看著前面的路,即使知道終有盡頭,但黑暗卻好像是永無止盡。

而有什麼東西也存在於那片黑暗之中。「綁著黑白旗的車子,每天都會停在那個死巷裡面。」有誰這麼說過。

男孩用力地吸了一口氣。然後邁開腳步,走進了那片黑暗之中。

走了彷彿一輩子那麼漫長,他終於在路的盡頭看到了一絲光線。

一輛小卡車靜靜地佇立在那裡。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孩坐在車尾,光線就是來自他身邊的提燈。

白衣男孩幾乎是在男孩看到他的同時就看了男孩,兩人的視線在黑暗中或許撞在了一起、也或許沒有。但在那個時候,他們都知道彼此在注視的,是自己。

白衣男孩抓起提燈、跳下了車斗。用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出現在了男孩面前。

提燈的黃光照在兩個男孩的臉上。白衣男孩的視線從男孩的臉上掃過、轉到男孩懷裡的弟弟,最後又回到男孩臉上。

在這個互瞪的沉默裡,有一個男孩率先開了口。

「……帶我們走。」

尾音消失在顫抖的呼吸中。

空氣中沒有回答的聲響,卻有一只伸出的掌心。

握上那只相似卻不同的手時,冰冷的掌心感受到對方手裡一陣強烈的脈動。彷彿每一次心跳都是用盡全力的舒張收縮,像牛一樣蠻橫粗魯、卻無比強韌,讓人忍不住對這樣的強悍產生依賴。僅僅是一個指尖的交錯、就充滿了無比的安全感。


時間開始流動。


「走吧。」白衣的男孩說。

不知道是誰駕駛的卡車駛離了死巷,車尾的黑白旗拍打著空氣,喧嘩又刺耳。但那一晚又有多少孩子不見了,沒有人知曉、也沒有人在意。

如果「離開這裡」是每個人都有的願望,那麼,對於那些孩子們來說,它已經實現了。
未來的日子裡,也不需要更多願望了。

兩個男孩的手仍緊抓在一起,觸覺傳來的脈動依舊有力得驚人。

男孩單手抱緊懷裡的弟弟,開始哼起不成調的旋律。他笑了,乾燥的嘴角被扯出一道裂傷、馬上就滲出血來。



但他沒有感覺到疼痛。



[Fin.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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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Fin.?]

(1)
「我還以為你的名字會跟牛有關。」

「這些名字都是暫時的。等我成為戰士之後,我就會忘記這個名字了。
我相信你也一樣。」

「恩。我想也是。」

(2)
現在,如果有食物掉在地上,他會跨過去。

會變成這樣,
只是因為,
有一次他打算要撿起來吃的時候,

耳邊突然響起了蒼蠅的振翅聲。


(3)
弟弟知道,那一定會是讓哥哥感到難受的回憶。

所以他不曾過問 為何自己的腳會變成現在這樣?

他只要哥哥開心就好了。


(4)
一個長髮的少年與一個高瘦的男孩在武道場擦肩而過,然後同時停下來,回頭、互望。

「等等,我記得你……」同時開口。

「……是誰啊?」一樣的結尾。


不過不重要,現在他們認識了。


[Real Fin.]
 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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